适老化APP，形老神不老

　　拿着智能手机却调不出健康码，上网时总是错点到诱导广告，不会网上打车、不懂扫码点餐……科技发展提供便利的同时，也让老年人被困在文明边缘，成为“数字难民”。

　　为帮助老龄人、残疾人等特殊群体平等便捷地获取、使用互联网应用信息，2020年12月起，工信部多次发文要求推进互联网应用适老化及无障碍改造。文件还特别强调，移动互联网应用（APP）改造需要在2021年9月30日前完成，并于年底前总结评测。各类适老化APP改造情况如何？对此，新江苏进行了调查。

　　近九成APP完成适老化改造

　　首批适老化及无障碍改造的APP名单包括新闻资讯、社交通讯、生活购物、金融服务、旅游出行、医疗健康6大类共计43个。经过新江苏实测，目前近九成APP已经完成不同程度的适老化改造，包括在现有软件基础上设计适老版界面，以及开发单独的适老版APP等形式。

　　以支付宝为例，新江苏观察到，在设置栏点击“长辈模式”即可开启老年版，“长辈模式”不仅砍掉了老龄人不常用的功能，使操作变得直接且简约，还将扫一扫、收付款等功能进行大字号适配，让老年人看得更清楚；同时，也减少了部分弹窗、广告的推送，减少老年人接触广告的可能性。

　　除了进行界面优化外，部分APP还开发了单独的适老版APP，比如百度大字版、今日头条大字版等等，此类APP通过增大字号、使用符合老龄人生理、心理特征的颜色以及提供一定的反馈提示等方面进行适老化改造。

　　老年人使用需求比较旺盛的金融服务类APP适老化改造不仅开始时间早，且具有亮点。比如中国建设银行在对界面进行简化后，增加了缴纳党费的界面；中国银行则上线了中银老年大学线上课堂供老龄人选择等等。

　　2021年9月1日，铁路12306网站也上线适老化改造新功能，让老龄人及障碍人士购票更便利，目前网站模式已上线，APP模式预计在9月中旬推出。

　　大字版、长辈模式、关爱模式、亲情模式……从名称上可以发现，APP在进行适老化改造时，并未使用“老年人版”“老年版”等词汇，避免将老年人标签化。“不以含‘老’的名称进行命名是暖心之举，这体现了助老扶老中的人文关怀。”南京市居家养老协会副会长张纯说。

　　推广不足，藏在闺中无“老”识

　　据《北京日报》此前报道，因标注清晰没有弹窗，适老版APP成年轻人“避风港”。适老版APP“墙内开花墙外香”，在老龄人群体中认知度却有待提升。

　　对此，新江苏在南京的几个小区随机采访了25名老年人，平均年龄在65岁左右，其中17位老年人不会或不能熟练使用智能机，仅有8位老年人熟悉智能手机的操作，在手机上安装适老版APP的仅有两位，剩余23位老年人对适老版APP的存在毫不知情。

　　“还有专门给老年人用的APP啊，我可从来没听过，平时我们也就打打电话，根本用不到这些软件。”75岁的老年人林海英说。

　　“在老龄人群体中认知度低这个问题肯定是存在的，但是我们不能以产品生产出来后有没有人用作为评价标准。”中国人民大学副校长、中国人民大学老年学研究所所长杜鹏认为，工信部出台相关文件后，相关企业及时反应，这一行动符合适老化发展趋势，“是一种明显的进步”。

　　而针对解决在老年群体中认知度不够的问题，杜鹏提出，要发挥多方合力，通过大力宣传来破解这一难题。“普及、宣传、引导，这都是不可或缺的。工信部的相关规定就是‘立规矩’，有了规矩，媒体、企业、社区等各行各业都要承担起责任，提升适老化APP的知晓度。”

　　张纯的观点和杜鹏不谋而合，“老龄人面临的问题不是不会用，而是不敢用。以支付宝为例，他们需要绑定银行卡、身份证，还需进行人脸或指纹识别等，这些步骤会将老年人‘拒之门外’，如何解除他们的这种防范心理，告诉他们这‘可以用’，非常重要。”

　　设置繁琐，“一键通达”还难达到

　　“孩子刚教我怎么打开这个App的老年人模式，另一个App又不一样了，最后我还是弄不清楚谁是谁。”今年75岁的老年人杨乐林边说边切换着手机上新装的几个APP。

　　新江苏测评发现，部分适老版APP从普通版切换到适老版，别说老年人，年轻人找起来都很困难。以淘宝的“亲情关怀模式”为例，该模式的入口极为隐蔽，新江苏尝试了十多分钟才找到入口。

　　点击“消息”栏上方的通讯录头像，进入界面后点击“我的亲情号”——“添加亲情号”，向长辈的淘宝账号发起亲情邀请，完成亲情关系绑定后，其手机淘宝才可以切换成“亲情关怀模式”。整个操作过程十分繁琐，这无疑与适老的初衷背道而驰。

　　不仅入口难寻，部分APP在改造时也浅尝辄止，让用户体验大打折扣。比如进入支付宝“长辈模式”，字体会变为正常模式下的两倍大，但是这种放大的字体只出现在首页和部分功能的二级页面中，而使用频次较高的健康码界面，界面的布置、字体却与正常版一模一样。

　　“如果在下载APP的时候就能提示是否需要进入‘大字模式’会好很多。”“能否有标准化的适老版打开方式？”“能不能给APP加上语音诵读的方式，就像我们之前用的老年人机？”针对适老化APP存在的问题，老年人们也纷纷提出了自己的想法。

　　“适老版APP虽然在字体、界面上进行了改变，但并没有从根本上解决问题。”张纯认为，老龄人遇到的问题不是感知觉器官退化，而是逻辑思辨能力的下降。“年轻人学东西快，但老年人学得慢，会遗忘，需要反复的练习。界面优化后，实现不了一键送达，还是没有解决问题。”

　　“我就是希望健康码可以直接放在桌面，点进去就是绿码。另外，现在十几天就要更新一次健康码，要是可以开发语音对答的方式就更好了。”杨乐林也提出了自己的意见。

　　形式适老，内核不适老

　　“不是我不用这个适老版APP，而是他推送的很多内容我不爱看。前几天还给我推荐‘身后事’相关的物品，我觉得真晦气。”65岁的王建强是‘智能手机迷’，通常手机有了新版本，他都会‘尝尝鲜’，下载了一个APP的大字版后，他发现推送的内容不是他爱看的。

　　在未登录的状态下，新江苏发现，在新闻一栏，百度大字版推荐的较少有主流媒体推送的新闻，更多是影视类产品、娱乐性内容等。

　　“我们老年人也想接触前沿的观点、新鲜的事物，我希望算法不要总是给我们推荐他们认为老年人爱看的内容。”王建强说。

　　“要缩小‘数字鸿沟’促进‘数字包容’，有三层含义。”杜鹏提出，一是老年人能不能使用终端，二是如何获取有用的信息，三是怎样利用网络环境改善生活。在他看来，适老化APP不仅要对视觉外观进行改变，还要满足老年人的二三层需求。“企业要思考算法推荐的内容适不适合老年人。行业要生存，要看到老龄人需求的变化以及老年经济的潜力。企业要变被动为主动，从老年用户的角度去设计产品。”

　　不仅部分适老版APP发布的内容不适合老年人阅读，老龄人的上网安全也难以得到保障。相比年轻人，老龄人在触网时分辨信息的能力稍弱，如何有效规避诱导性广告、套路广告的负面影响，是商家在设计产品时需要注意的问题。

　　尽管工信部印发的《通知》明确规定，独立的适老化APP中应无诱导下载、诱导付款等诱导式按键，严禁出现广告内容及插件，更不能随机出现广告或临时性的广告弹窗。但新江苏在测评时发现，各类适老化APP界面中不乏弹窗广告、诱导性广告等。

　　比如下载百度大字版并打开后，就会立即跳出“新用户专属，恭喜！收到现金红包最高68元”等广告界面。点开UC大字版，每下刷两三条资讯就能看到一条广告，一不小心就会点错。今日头条大字版首页则有“赚金币”选项，吸引用户看视频广告积累金币。

　　“目前很多适老化产品的逻辑是用户发现问题、提出问题，媒体号召，国家下达文件，企业方做出整改，如果在产品开发设计时就能有效规避这些问题，从老年群体需求出发，适老化APP才是助老而不是阻老。”张纯说。